“你我师徒缘分早尽,任凭你自生自灭,与我已无任何干系!”
曾几何时,傲视苍穹的神透出冰削般的冷厉,那样的孤注一掷与毫不留情,莫非真的把他带入了无底深渊么?
白衣静静的看着,那一瞬,时光仿似又回到了那个令他心颤的日子,难道这些便是他们曾经年少轻狂肆意妄为付出的代价么?
“不——”
唇瓣微微开合,那个字瞬间化在风里。
相思!
即使不再记着那个名字,他也要去昆仑查探个究竟,那些羁绊并不是一段记忆便可以画出个句号的。
悄无声息的离开,仙雾缭绕的风中只余下一片寂寞。
昆仑之上仍旧是那般如幻似梦,雾缠绕着风,风纠缠着树,一切浸在那片静谧的山幔,生生像从画里脱出般。
然而,在白衣刚要落在那瑶池圣地时却生生的怔住,无奈的收回步子。师父曾经说过,莫要执念在痛苦的回忆中,否则昔日的痛,昔日的苦都生生浪费了。
这句话他始终都记着,尽管青洛告诉他那个关于自己宿命的名字——相思,这个名字还是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红豆最相思!
头脑里莫名的觉得空洞,却又在那一瞬间一些东西趁虚而入。脑海里,在那琼花玉树下,一个淡蓝衣裳的小女孩捧着一把小小的豆子送到他的面前。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大哥哥,娘亲说这就是红豆。”
稚嫩的声音,天真的笑容,他朝着她伸出手去。
本是要讨个说法的,却在看到那张纯真烂漫的容颜时生生的愣住。
“大哥哥……”
生生稚嫩真挚的呼唤渐行渐远,头痛得快要裂开,支撑着努力不让自己被记忆的牵绊绊倒。
遥风抬起头来,遥望着目所及处那胜若仙境般的昆仑,目光已是一片沉寂的冷,宛若黑夜里静默下去的深海,一眼看不到尽头。
微微颤抖着,额上已爬满细密的汗珠,仿似那一瞬的心念已夺去了他大部分体力。
“大哥哥——”
遥风淡淡的重复,刚刚那一瞬间,清醒之后苦苦思索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唯一只记得大哥哥那三个字。
那个小女孩究竟是谁,莫非她便是相思么?
十指轻轻的扣紧,一种奇异的错觉似曾相似般绕在他的周围。
“遥风,你真跑到昆仑来了?”
迎面而来一位五色罗裙的女子,身上的环佩金饰叮铛作响,眨眼一看,她像是被五彩的霞光包裹,周身流光溢彩。
凤汐!
一敛脸上的苦闷,遥风转身,那袭丽影便站在他的面前。
“找我有事么?”淡淡的声音,只剩素来的寡淡疏离。
“我……”唇瓣咬紧全然没有往日的盛世凌人,烦躁的扯着臂弯的披帛,话里却没有半点不满,“我有话要告诉你。”
背负而立,遥风瞥开了眼里唯一的那丝烦闷,发飞在风里,被仙雾丝丝缭绕,像是被风生生托起来般。
坚毅如松雪的背脊,超尘脱俗的身姿,若是再在那冰冷的容颜上画上一笔温柔的线,那该是多好。
这人从来都是这样,不肯多看她一眼,哪怕是站在她面前,心中怕也是想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吧!否则他决绝不会来昆仑的。
“我找锦裳做了一件三界独一无二的嫁衣,霓衬底,虹为丝,那真真儿是无与伦比的,成亲那日,我便要穿上它,做你的新娘。”
尽管是平日的嚣张傲慢,说到这般羞人的话时,凤汐也难得的流露出女儿家才有的羞涩,心里却坚定着一个信念:眼前的这个人绝对只能是她的夫君,谁都不可以和她抢,否则她不怕再来一次毁天灭地的动乱。
“说完了么?”
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声音愈发淡漠,只余眉间那条浅浅的线。
“我……”万般委屈,凤汐咬起唇瓣险些掉下泪来,天界中谁对她不是百依百顺,唯独偏偏只有他,对她冷眼相向,“我跟了你这么久,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却这般冷落我,难道……”
“你跟踪我?”
转身,淡淡的眉眼间已透出一丝愠怒,答应要娶她便会做到,她竟然如此不放心做到这般。
是他心陷回忆之时没提防到其他才让她凭空而入么?
指尖轻轻推着额心,心里难免自责,是他大意了!
“我……”被他讨厌了,凤汐瞬间无了话,盯着那深黯的眉眼怔怔失神。
“算了。”叹息着,遥风洒袖离开,只撂下一句话,“婚约我自当遵守,别再跟着,否则……”仿似一步踏出去很远,那抹白衣瞬间不见了踪影。
“否则怎样?”
痛苦的,悲哀的,愤怒的话被风吹散,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去,便沉淀着一片狠厉的光,否则你要悔婚么?
淡淡的话,说得极细,像是专程说给自己听,沉默半响,凤汐终是一跺脚,散了眼里的泪光,朝着天宫飞去。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决不能占有,否则玉石俱焚便是他们的归宿。
长长的裙尾横过天穹,勾上了美丽的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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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境地,花隐沉默的跌坐在花圃池,指尖轻轻的浸入水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仿佛一阵极细的风旋转着而去,花隐突兀的抬起了头,朝着一方天穹望去,仙雾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团缠绕着久久不肯散去的雾色。
“走了么?”
仰望着,唇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心思已转换了多次。
坚定任意如他也这般轻易的放弃了么,不是要寻得那个得失,不是要找到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为何又这样轻易的离开。是什么都没有寻到,还是在那短短的逗留中找到了一丝痕迹。
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花隐终是负重般的靠在了花圃池上,这般扰她的静修,这般牵动她的心绪,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拼命的为他着想,即使任他厌恶也坚定着要守着这一方禁地,心早已伤痕累累,却还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当初是那么想要放弃这里,莫非是天帝,她怕是不会再这般痛苦挣扎了吧!
怕只是再多几次,她就真的再也狠不下心去拒绝他,只怕那时,他们的心都会痛得打紧。
一切都是如此可笑,莫非真如沉锦说的那般,这便是瑶女毕生也逃不掉的宿命么?
甚至他心中没有自己,却偏偏被那惊鸿一瞥震住。唇线轻轻拉开,花隐转向问心居的方向,眼里闪过一片异样的光。
“当初你那般为他,大限之时可曾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