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从有记忆开始,我便出现在了这个山洞,然后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山峦城镇,累了就坐下来歇歇,渴了就摘些野果子吃。
我看见很多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打量我,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可是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天我在河里救了一个年迈的老人。
老人的目光很慈祥,我甚至看见他伸出手来想要抓我的手,那一刻,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从没有人主动的来拉我的手。直到肩膀一股力道大得吓人,我才惶惶的从地上爬起,原来他是要推我的。
我不知道在他那瘦瘦的身体里怎么隐藏着那么大的力量,我看见他踉跄的朝着远处跑,瘦弱的身体像是被风乱吹的枯叶,仿佛下一秒便被吹散。
大抵是在湖边坐了多久,我只记得天上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水,像人类的鲜血般红艳艳的,然后周身被血红的雨水打得湿透,我还能闻见那腥烈的血液味。
慢慢的,湖水被染成了绯红,就像一个红色的大染缸。有人从远处跑过,举着一把油纸伞,尽管那把伞已被红色的雨水打得破了好多洞洞。
转弯的时候他回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然后他惊叫着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了下去,手里的伞滑落的瞬间,我看见他睁大的眼,就像面对绝境的兽。
他说,我是妖怪!
这样的称呼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伤害,长长久久的岁月我已经习惯了许久。
这场红雨延绵了很久,有时本以为是雨停了,却还是会有红色的水滴打在我的脸上,带着温温的热度。
从那以后,全世界的人都疯了,抢夺,杀戮,残肢断臂堆得到处都是,每走一个地方都冲刺着浓浓的血腥,我很不喜欢。
以后的很多日子,我都尝试着离开,然后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只是不管我用尽什么方法去死,翌日我总是会稳稳的躺在那个低矮的洞穴,那是我一开始睁开眼时所存在的地方。
那时,我想起了世人嘴里常常说的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话。
大抵就是如我这般的吧!
有一天,我听见远处响起一声很大的声响,走过去时我看见了一个浑身染血的怪物,所谓怪物,就是那种不像人类,全身毛茸茸的东西。
开始时,我很害怕,只是想安静的从那怪物的身边离开,只是我从他身边撤走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我看见那双幽紫的瞳里闪烁着绝望的光,然后慢慢的沉寂下去。
他死了么?
这是我唯一想要知道的事。
于是我走过去探他的鼻息,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事实所料,他伤得很重,大概过不了多久便会死,就算是这些日子见过这么多的杀戮,我也没有见过有人再受了这么伤后还能留着一口气息。
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后手心发出淡淡的白光,这一切都是来自我本身的意识,直到我感到莫名的窒息,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我看见大片大片的白雾,还有一个美得虚幻的女人,那个女人朝着我伸手,只是我拼劲全力也还是抓不住。
这个梦不知重复了多久,梦里我总是想着一个问题,我是谁,这是哪里,要到哪去?
虽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思考,但我还是毫无头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样的梦境。
直到有一天,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很温柔,也温暖。
他说: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那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然后梦里再也不见了那个美丽的女人,我只是听着这个声音沉睡、思考,尽管找不出答案,但我仍然觉得那是美好的。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常常记不住东西,甚至忘记了我在哪里存在过,忘记了曾经发生了什么,忘记了自己是谁。头脑里只记得那个声音,那个长长久久陪着我,让我不孤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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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总会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遇见了,便要紧紧的抓在手中。”
知儿紧了紧放在遥风怀里的手,忽然觉得一下子想起那么多的事情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事!
泪水浸透了遥风的衣襟,从他的怀里静静抬起头,直到那双温柔润泽的目光凝向自己,知儿才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累了么?”
好好听的声音,知儿在心底默默的珍惜着,忽然觉得那些往事,那些悲哀在这一刻是多么的渺小,她的生命中不是还有师父么?
“不累。”
轻轻摇着头,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
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那张哭花的小脸,静静拭去小脸上的泪痕。
“小丫头都长得这么大了!”青洛站在身后,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
“师叔!”虽是身体发生了变化瞬间长大,但那声师叔却着实叫得青洛心里一阵舒坦,还好,她还记得自己这个师叔。
知儿从床上下来,在镜子面前照了好久,曾经的,曾经曾经的,都如影像般在知儿眼前一一闪现,直到画面定格,那个浑身血淋淋的东西闪现在自己的眼前,知儿终是露出一抹哀色迟疑的光,凝向遥风。
好想问一句,那个她救了的人是谁。
只是看向遥风的刹那却又怔怔的顿住,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讨厌她提及从前的事?
心里怯怯的想着,半响说不出话,这会她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不想让师父不开心。
“知儿,想要见他么?”
温柔的声音如暖风抚摸花瓣,知儿惊得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遥风,刚刚他是在问自己么?
很是意外,很是激动,再看了一眼青洛,难得看见他一脸郑重的对他点头。
头,点得如捣蒜,她是真的好想知道那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得以重生,丢掉所有记忆保持这小小的身体这么久的。
“他叫渊澈,是狐族的二皇子。”平静至极的语气没有半点隐瞒,遥风轻轻拍拍知儿的发顶,唇瓣微启:“你救过他,他也救过你,所以你们并不亏欠。”
“可是……”我想要见见他。
微蹙的眉,如湖面荡开的波纹,流泻着淡淡的忧伤,知儿瞬间闭了嘴,她知道师父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便代表他不高兴了。
“有缘自会相见,不必想得太多。”
手,自然的收起,静静走向一边。知儿咬咬唇,盯着那笔挺的脊背,有些焦急,她不是想要惹他生气的,只是觉得人是要知恩图报的,不然会被别人厌恶。
牙齿轻轻松开,仿似懂了一些道理,原来师父是不希望他这么做的。
在心底牢牢记住了那个名字,原来和她一样,是一只妖么?
小心翼翼的倒杯茶水,再慢慢蹭到遥风的身后,刚想说一句:师父请喝茶。然而,屋外一声大吼极具穿透力的响彻心扉。
“何方妖孽,竟敢拐了我的夫君?”
手中的杯子豁然落地,似是忐忑的往外看了一眼。
那声大吼便是从那个人口里喊出的么?
娇小的,美丽的,高贵的如仙子般的女子。
可是,不相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