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冢大抵说的就是如此,只是那两座孤冢上落的不是花,而是枯黄的叶。
知儿跪在这两座孤坟边,眼里的泪刷刷的掉,哭得两眼红肿得如桃。
在荒凉的山间,处处都是凉意,想来是晚秋作祟,知儿拍开一片片落叶,心下哀叹,蓬莱三日竟当了人界一年多。
一年说长不长,但也算不得短,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知儿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正好应了师父那句:万事莫要强求!
“师叔!”
音线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青洛听得知儿唤她,连忙弯下身来急急应着。
“师叔,我们去找师父。”
“哦!”
心不在焉的应着,竟有些失落,但看一眼那泪光婆娑却又闪着亮晶晶笑意的眸子,青洛瞬间说不出话来,随手轻轻一挥,这处荒冢周围顿然开满了许多白花。
这花名为仙椤,据说可以超度那些怨灵,洗去他们身体里的怨痕,得以轮回重生。
知儿不懂这花的名字,此刻也不想去懂,心中倒是对青洛感激得紧,这周围多了些这样的花,看起来也热闹一些不是。
转身,风尘仆仆的离开,只是片刻间便出现在百花楼的后院。
“雅馨居”
怔怔看牌匾半响,周围竟静得有些诡异,正欲踱步而上,却被一声落门声惊得微微回神。
“公子,请等等。”
一袭白衣依旧没有停留,身后追出来一名女子趴在栏上。知儿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相思姐姐。
顿然,眼珠子瞪得滚圆,果然如师叔所说师父是来找相思姐姐的。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间沉得发紧。
“公子,不是相思不懂得,只是公子的做法相思实在是猜不透。”
遥风早已下了楼,听着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却笑得令人忍不住带着一份凉意。
微微停下脚步,语气淡淡:“该说的,遥风都已说尽,只望相思姑娘珍重。”
“公子,请留步!”相思从木质的栏上撤回身子,急冲冲的往下赶,声音里带着沉沉的吁喘,“公子一年多未见,今日相见却说出那样的话,相思当真的不懂......”
焦急的脚步声,却不知踩到了裙角,身子猛然往前一倾,不由自主的往楼下跌倒。
“姑娘小心!”白螺失声一叫,连忙扑身上去,却不知一股柔和的力道生生将相思的动作放慢了几许。
“姑娘,你吓死我了。”在心底深深的缓口气,白螺一把将相思拉在怀里,细细打量,莫要受了伤才好。
“知儿,走!”
说得干脆,竟连身后的那人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便念了一个诀,裹着一片白光偏偏离去。
“呀!”相思大惊,那几人到底是何妨神圣,竟懂得这腾云驾雾的本事。
白螺急着打探她身上的伤也没有看见遥风几人离开的症状,待回过神来,眼底却惊起一片怨艾的光。
这个人来得冲忙,没想到连走也走得这般潇洒,真是可怜了姑娘了!
抱怨间,紧紧抓着相思的手,竟有些冰凉。
在廊上呆滞了许久,四周忽然响起淡淡的琴音,相思微微一怔,却在院下的绿荫架下寻到了一袭紫衣。
是渊澈!
虽和他不熟,但偶尔也聊过一些话,不竟然的脚步竟从廊上缓缓下了楼梯,白螺捧着一杯参茶出来已发现她正站在那绿荫里听着渊澈抚琴。
不想去惊扰,或许听了琴,她家姑娘的心会静下不少,于是白螺悄悄回了屋。
“相思姑娘有心思?”
食指一勾,一声高调的音律惊得相思身子一颤,从想象中回神。
“你弹你的琴,我听我的律,若是扰了公子,相思离开便是。”
素来的温柔与婉雅也被那个忽然出现的人扰了大半,此刻,她心中烦躁,好不容易听了这琴声有些静下,却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愈加躁乱。
“呵呵!”渊澈不气反笑,起身间竟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付出代价。”
惶然一惊,相思眼中竟拢聚起浓浓的光,顿了顿,才有些吞吐的反驳:“我没什么要你帮的。”
“你有!”淡淡笑着,勾魂的笑里竟带着一抹玩味。
相思猛抽一口气,眸中透着几分惊愕,咬着唇忽然转身:“我没有。”
“呵!”唇角那份笑意更加妩媚,纤细的指尖在古琴上轻轻拂过,宛然如清泉从天顶瞬间全数浇灌而下,叹息:“相思姑娘是明白人,一贯的伎俩只会让他离得越来越远。”
远去的倩影微微一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上了阁楼。
“呵!”轻轻一笑,随手一挥收了古琴,渊澈扬长而去,“真想看看在那风华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沧桑!”
他说,幽紫的瞳孔比那夜色还要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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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诸神殿,高高的主神端坐在那豪华的金座,目视着大殿上的众神,眉目紧凛间竟透出几许隐含的怒意。
那个人,即使这么多年了,还那般悠然自得,我行我素,当真是不肯给他几分颜面么?
抓着扶手的手骨节已有些微微发白,在心底念了几个来回,忽然鼻里一哼,怒道:“司命神,蓬莱主何在?”
威严的嗓音响彻大殿,众神面面相觑,低低喧哗着,心中禁不住鄙夷,这个妄自尊大的遥风竟然连这样的场合也不肯露面么?
还有那个自以为是,自诩的蓬莱岛主青洛。
当真是绝配呐!
“遥风已到!”
话音刚落,殿内的众神已齐刷刷往两边分开,瞩目着这个眼角含笑,一脸轻浮的遥风大摇大摆的进了神殿。
“不知天帝找遥风何事?”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前行,眼珠子在两旁仙友身上不经意的扫过。
“这——”一位仙友吹胡子瞪眼,心里好生气愤。
“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另一位仙友宽袖一甩,瞪眼如珠。
于是乎,殿内响起一片唏嘘声,愤愤指责这个不知谦让的司命神君。
唯独只有一人站在众神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讷讷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片惊异的光。
不是去人界了么,怎会回来得这般快!
青丝在心底细细算着,忽而眼底一惊,莫不是他和相思出了什么问题,难怪啊,连眼神都带着几丝看不懂的复杂。
大殿之上,遥风淡淡的笑着,从容的姿态,销魂蚀骨的笑意,仿似完全脱离了千年来的寡淡与云淡风轻,众仙友难以置信,就连天帝的心中也藏着一丝异样。
莫不是曾经的司命神君回来了?
大抵是过了多久,只见遥风衣袍一甩,潇洒的离开,只因——
想要做的事已做了,想要说的话也说了,其他的自然不关他的事!
这般嚣张,这般张狂,手悄悄掩进袖袍,直到捏得指节逼痛才缓缓松开,青丝神色一凛,在心底惊叹了几番:那般说词!这人,当真要是把自己逼得无了退路方才罢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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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仙气缭绕,周围的霞光流转着五彩的色泽,青洛正捧着一杯清茶安静的晃着逍遥椅,这样的姿态,不知何时早已成了习惯。
“青洛,你这般悠然自得,当真令人痛心!”
散了祥云,青丝静静站在青洛身旁,眼中竟带着一抹浓浓的忧伤。
闻言一怔,再觑开半只眼睇了一眼青丝,不紧不慢的道:“是吹的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下来了?”
说着,收了逍遥椅,笑着塞过一瓶酒,叮嘱:“这个是我从人界买回来的,尝尝!”
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青丝,只希望可以得到他一些赞同,谁知,青丝丢了酒瓶,一脸焦急的道:“三界就要乱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醉酒?”
青洛微微闭眼,这样急躁的青丝倒是很少见,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只道:“遥风说封魔印他自有办法。”
是呐!刚刚在天帝面前那般义正言辞,若不是他也了解他,那些话他定是不相信是从遥风嘴里说出来的。
“你怎么不劝劝他,那般肆意,当真是要逼得自己无退路么?”
青洛心底一凉,想起刚刚在百花楼的情景,有些委屈,那毕竟是他和相思的事,自己这样参合进去总是不好的。
只无奈的叹息:“那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好参合!”
“他们之间!”青丝一听,差点回不过气来,眼中闪过一片绝决:“我们兄弟三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什么事不是一起扛的,到了这紧要关头,你竟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诶,我说你脾气怎变大了?”青洛不服,反驳:“虽说那事是我鼓捣的,但现在我不也后悔了,早知道我不让遥风去见她,这些事不也省了!”
不去见他?青丝在心底狠狠一抽,诸神会也结束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听得青洛抱怨,青丝随即转过身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想着青洛那股抱怨劲,既然已后悔了,那还杵在这里作甚?
心中很不是滋味,青丝一转语气,吊吊的道:“知道后悔了?”
青洛鼻里一哼,也不说话,只是闷着一股子气随手拈来一壶酒咕噜咕噜往下灌。
睨一眼青洛,青丝叹气的摇摇头,随即问道:“遥风呢?”
斜着眼,沉默了半响,终是带着几分怨气硬生生吐出两个字:“西峰!”
身形一顿,不再多想,青丝腾云朝着西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