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风细细打量他,直到眉眼中不期然露出一丝复杂,押了口气,淡淡的道:“该来的总会来,你这样强加于他,就不怕自食恶果么?”
闻言,渊澈挑挑眉,神色杂乱,却恍惚间笑开,一双媚眼怔怔把他看了个遍,似是要看进他内心去。
众神都说这个人狂妄自负,这会见了他,却又觉得一切又不像是那么回事,那眼中垂帘的忧伤,为何在这寡淡清寥中一眼看穿。
“莫这样看我。”唇角一咧,化开一个优柔的微笑,忽然想起千年前被长兄至死庇佑的二皇子来,“口口声声的值得,若真是出了纰漏,对得起那个拼死相护的兄长么?”
渊澈倒抽一口气,眼中的光忽然转冷,只觉浑身都被一种莫名的凉意灌透,身子一抖,指甲已嵌入肉里,幽幽的道:“渊澈的所作所为不劳驾司命神君费心,我还不至于用性命来博取同情。”
话说到这种地步,遥风已无话可说,只是在心底婉婉叹息,“你真这么想?”
“我不需要为自己辩解。”
“呵!”轻轻一笑,心中竟对他生出一丝异样,神色一转,轻轻道:“当年之事,遥风只是职责所在。”
“我知道。”渊澈咬牙,眼里泛起一道仇视的光。片刻,却又无奈的垂下眸子,低低的道:“今日来这,只想应征一件事情。”
“嗯——”语调一转,遥风背负而立,怔了怔:“何事?”
“借神荼灯一用。”
心中一惊,遥风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但心念一转,竟独自叹息起来,半响,才审视般的问道:“是为了他么?”
渊澈不语,眼中却生出一丝烦躁,冷冽的眸子盯他半响,终是轻轻的点头。
“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问?”质问的话夹杂着眸子里那份苦色,早已听闻遥风手中的神荼灯可以招魂补魄,管他形神俱灭,神荼灯一出,万物复苏。
“神荼灯乃天界圣物,我怎可给你?”遥风道出自己的心意,眸中透出淡淡的担忧,顿了顿,才漫不经心的道:“封魔印千年劫数,到了这会,那股气息莫非你真感觉不出么?”
紫色的眸咻的瞪开,渊澈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低呼:“莫非我哥当真还——活着么?”
遥风不语,却轻轻点了点头。
“当真还活着么?”宽袖一拂,渊澈已站在离遥风最近的位置,愈发激动起来,声音里是掩饰不掉的狂喜与震惊,“封魔印毁了,我哥是不是就回来了?”
食指一旋,周围梨花纷飞起来,柔和的力道将渊澈推开,生生将他退了几步,遥风认真的道:“命数自是存在,任凭是我也改不得,失去的你只需等着。”顿了许久,遥风低低的一声轻叹,“话已尽此,你大可不必费心在此。”
心中大惊,又是一阵狂喜,就连血液里也澎湃起来,等了千年,恨了千年,却得了个这样意外的结果,含笑的双眸忽然转向遥风,凝视那淡淡的眉眼中透出来的寡淡,渊澈竟有些尴尬,呆呆怔在原地。
白皙的手心轻轻托起洒落下来的梨花瓣,遥风缓缓的道:“离去时莫要泄露了你的身份,这样对谁都不好。”
白衣轻扬,雪白的花瓣将他托起悠悠远去,灼灼的目光瞩目着,只因远去的那抹白衣。
心中黯然一惊,却生出一丝懊悔,仿似想到什么,飞快的离开。
微微笑着,宽袖一撒,梨花重返枝头,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样子,仿似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只凭白衣手心那抹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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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那处最静谧的院落里响起杂乱的琴音。
听着竟让人觉得刺耳。
简单的厢房里,香炉里的烟雾缭缭而上,一抹明亮的鲜衣站在窗边翘首以待。偶尔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都忍不住想前去看看,生怕遗漏了什么。
“该死的狐妖!”
迫不及待的期盼着,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在厢房里乱晃,数数天色,天边那抹晚霞又生生加重了她心中的烦闷。
“我当是谁在我房里抚琴?”一抹紫衣轻飘飘的从窗外落进厢房,“原来是天女。”
凤汐闻言一惊,咻的转过身,不快的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得到你的准许,我就不能弹了?”
听闻大惊,渊澈有些委屈,“天女莫要误会,这穷酸的地方有幸得让天女来,是渊澈的莫大福分,哪敢有半丝不敬?”随手倒来半杯清茶,双手奉于她手中,再乖乖的站在一边,试探着问:“让天女久等了,不知天女驾到有何吩咐?”
随手放下茶杯,凤汐半滴都没来得及喝上,拽着渊澈的衣袖,急匆匆道:“你教我的我都做了。”
浑身一滞,渊澈心中发沉,果然,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喂!”没有得到回答,凤汐狠狠扯着渊澈的衣袖,趾高气扬的道:“我照你话做,若是遥风还不离开那个小妖,我定让你粉身碎骨。”
渊澈心中苦笑,刚时在天界那般大闹一场,不就是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么?
可是,为何此刻心中却有些顾忌呢?
“刚刚我听说遥风在天界大闹了一场,还听说他要了一月之期,我这样推波助澜,若是遥风离开了那只小妖和相思厮守,那我这些不都是白做了么?”
想了想,凤汐不禁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却不料踩到了裙角,身形不由自主往前倾。
“啊——”
一声惊呼,一双手已是稳稳的将她托住。
“地滑,天女要小心些!”
灵动的双眸对上那浓郁的幽紫色,流转天光的眸里带着妖媚至极的笑意,最是应了那句妖族里数狐族最具魅惑,凝视着竟有着刹那间的失神。
“你。”耳根子忽的一热,凤汐狠狠将他推开,心中有些发乱,吞吞吐吐责怪:“你这个无赖!”
收回双手,渊澈很是无辜,妩媚的眼波泛着丝丝委屈的光,娇嗔道:“怎么又冤枉我,我可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天女接住的。”说着,眼中竟泛着丝丝流转的光。
“你,你——”凤汐涨红了脸,心中像揣了一面锣鼓,扑通扑通的跳。
“你无耻,敢戏弄本公主。”嗔怪着,凤汐心中已乱糟糟一团,刚时渊澈温热的目光还晃啊晃的在她眼前飘,所谓妖孽就是妖孽,连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妖冶。
险些糟了他的道!
“怎么算得上戏弄了?”渊澈笑眯眯的看着她,唇角一弯,皓齿若霜,“天女想得好生复杂!”怪异的眨眼,心中却觉得好笑,想着这个天生娇惯蛮横的天之骄女竟有些这样小女子的柔怀情肠。
“你这个狐妖,小心被别人挖去了眼珠子。”纤指一指,心中已万分怒气。
“天女好狠呐!人家可是刚刚救过你的。”眼珠子里的雾气更浓,流转的波光竟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绝对是演戏!
酥媚的语气,夹带着那抹与生俱来的妖冶,生生令人酥软。
绝对的诱惑!
该死的狐妖,天生一副勾魂的相貌,即使是哭,也哭得那么有魅力。
“算了,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本天女不和你计较,我走了。”
云袖一甩,凤汐化作一道光,朝着天边飞去。
看着那化作的光远去,渊澈竟无声失笑,掂了掂,脸上的玩味尽敛。
眉目紧锁间,一双勾魂的眸子忽而泛起一层冷冷的光:今日的局面全是他一手造成,所以怪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