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佞臣风流3(1 / 1)

畅幽园乃是京郊的一座园林,在太子要求之下,那天群臣就陪他到畅幽园赏景去了。

楚泾特别不满,推辞说身体不大舒服,直接回了府。而方池,是三皇子阵营少数几个推拒了太子的人之一。

他说:“臣身体也抱恙,恐怕不能奉陪太子的雅兴了。”

在他表明态度之后,接连有几个人也表明无法前去,这些人都是团结在荣氏身边的人,是中坚的三皇子党。楚清脸色极糟糕,但是没说什么,拂袖离开了。

就这样,方池本不想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却在巧合之下,恰恰成为了三皇子党中流砥柱的人物。

其实方池倒不是故意驳太子面子,他有不得不拒绝他的理由。

今天是四月十五,是他入宫面圣的日子。

屈良筠在当右大臣之前,一直是楚盛身边的近臣,出入禁宫甚至皇上寝宫,都无人敢阻拦。楚盛这样亲近他,无非是为了让濮阳夫人对远在京中的儿子放心,除此之外,楚盛会向他探听濮阳夫人的一些事情。

在屈良筠当了右大臣之后,不能随时随地进宫了,因此他和楚盛之间有了约定,那就是十五入宫,两个月至少入宫一次。

方池二月份出京接楚清,三月底回到国都,一直到今天,四月十五,都没有入宫面圣过,论理,该是去见楚盛的时候了。

楚盛长得高大魁梧,富有阳刚之气,然而却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处理政事的时候,有时也显得优柔寡断。

但他具备勤勉这个优点,在他的努力下,楚国的国事终究没有荒废。

方池走进宫殿的时候,手执拂尘的宫人告诉他陛下正在书房理政,让他稍等一下。

方池点头。

一旁的公公是个熟面孔,他上下打量方池一番,看他还穿着官袍,鬓发被风吹得微乱,对方池说:“右大臣,移步小间,让宫人侍候着换一身装束吧。”

方池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屈良筠得到了楚盛的百般关照,但相反的,他也付出了很多,包括一部分的自我。

楚盛总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没错,是濮阳夫人。屈良筠长着一副好皮囊,这副皮囊有六七分是她母亲的遗传。

虽然楚盛不说,但是每次他见到方池,若他风尘仆仆,或是穿着官袍,看去不大雅观,抑或太过正派,他都要皱好久的眉。

方池被公公领进小间换身衣裳,小间有女子的脂粉气,打开的衣箱里有很多宫裙。

一想到有宫妃在这里换衣服,在皇上临幸之前补妆,方池就觉得一阵窒息。

以色侍人……那群女子是以色侍人,而他也差不多了。

方尺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长得有那么像濮阳夫人吗。

公公脸上平静无波,一声令下,把方池发冠取下,男子发髻松下,挽了个男女皆适用的发式。

方池褪下紫色官袍,换上一身松绿色的家常衣服,玉带钩上嵌了一颗黄宝石,这让他看去格外璀璨照人,秀丽如画。

公公看了也满意了,说:“请右大臣随咱家出来吧。”

公公伸出手来让方池搭住,方池低头,看到公公手背的皮肤细腻白润如同一个妇人,他眉头抖了两抖,说:“……有劳公公带路。”

他终究没有勇气去搭那样一只手,他对太过女气的东西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抵触,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爱好女”的他了。

楚盛在书房等他,看到他,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说:“我儿一路上可有麻烦你?”

方池说:“太子宽厚友爱,识得大体,没让下臣操一点心,谈不上麻烦。”

“是吗,那就好,”楚盛说:“在朕面前,不必这么约束,你知道朕当你是半个儿子。”

“……是。”方池没再推拒,点头。

他坐在楚盛对面的金椅上,平视前方,没敢朝楚盛望去,但他知道楚盛正静悄悄地看着他。

“近日有写家信吗?”楚盛问道。

“写了,”方池答:“去漯河一趟,怕母亲操心,往家里寄了信,而且回程的时候特地给母亲带去了漯河特有的大螺,她来信说我有心了。”

“螺?”楚盛有些惊讶,说:“只知道她爱吃鱼,难道凡是水产都爱吃么?”

方池答:“母亲幼时,家中的厨子擅做炒螺,她从小吃到大的,因此爱吃,水产里只不爱吃鳖。”

“不爱吃鳖吗?”楚盛说着说着放声大笑起来,说:“她性子强硬,确实不爱吃瘪啊……”

方池不觉得很好笑,但还是配合着笑了起来,终于,楚盛止住了笑,说:“对了,你觉得荣氏如何?”

“……”方池一副大惊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俯下身去,道:“不敢妄议皇妃。”

“是吗,”楚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说:“最近你倒是规矩不少,以往你可不管礼法训诫,知无不答,从不说什么‘妄议’……”

“以前是太过放肆了,”方池额上冒汗,说:“都是陛下惯的,现在多少懂些事了。”

“嗯?”楚盛忽然皱起了眉头,说:“你说这话,是不是在谁那里受委屈了?”

“没有,”方池矢口否认,说:“有陛下爱护,我还是做我自己,没人敢跟我过不去。”

“你知道这个理,很好,”楚盛说了和以往一样的话,说:“凡事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方池脸上一热,说:“谢陛下厚爱。”

“……荣妃,”楚盛点了点头,话题又拐了回去,说:“她老了以后,我决定送她一座城池,让她颐养天年,然而她近日向我抱怨,似乎嫌我给的不够,我说她是太贪心了,你怎么想?”

方池满头大汗,楚盛对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是看他和楚泾走太近了想提点他么?……

不不,最重要的是,听他意思,他是要保太子的,方池对这点感到很震惊,没想到他对不受宠的夫人的儿子这么看重,他对荣妃的宠究竟有几分是真呢?

方池左思右想,最终稳重地道:“妇人不议政,荣妃为自己,不论求什么,陛下都给得,但是她不能为别人求,不该求求不来的,如果求了,是她不懂事。”

“你说的很对。”楚盛道。

说完,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我们来下一盘棋吧。”楚盛提议道。

方池点了点头,心想,盘问阶段就这么过去了么。

……

楚清从畅幽园回来的时候,发现右大臣的官轿还在青门停着,他问了下人,听他们说右大臣人还在宫里。

楚清既惊又怒,惊的是这么晚他还在宫里干什么,难道会在官署逗留处理公务?怒的是他竟欺骗自己,而且撒的是这种一下就被戳破的谎。

轿子还在这里就敢骗他说身体有恙,要回家养病?!

楚清问了宫人之后发现屈良筠人在父亲宫里。

楚清自归国以来只在私下见过楚盛一次,皇帝似乎不是很想见他,但听宫人说,屈良筠每月必见皇帝一次,楚清在没出使秦国之前也在宫中遇到过屈良筠,对他的身世有所耳闻,便暗想,莫非传闻是真的,屈良筠是父亲的私生子?

他的表情顿时坏了,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气急败坏,往楚盛宫中走去,要看看屈良筠和父亲关系好到怎样地步。

进了宫殿,太监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阻拦他,说没有通传不得擅闯,楚清打算豁出去,他就要看看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

他对屈良筠的感情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变得极为复杂,先开始的感激,紧跟其后的失望,不死心的试探,到现在,又变成了些微的嫉妒和敌意。

他在书房外站住,摔袖示意太监止步,太监一副急哭的样子,但还是站住了。

楚清侧耳听屋内动静。

只听楚盛道:“这里……觉得如何?”

“嗯……”屈良筠长长嗯了一声,声音似撒娇似困扰,他说:“陛下……手下留情啊……我实在敌不过。”

“那……这招如何?”

“声东击西……实在厉害……”

“啊……不行了……”

楚清双眼一点点瞪大,他在说什么?……不,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脸一红,心跳如擂鼓,极端的怒火从心底蹿起,他不敢置信地排门而入……

“我认输。”

他看到屈良筠形状优美的唇瓣上下开合,吐出这三个字,看到他和楚盛相视一眼,彼此开怀大笑。

他看到屈良筠对门忽然被人打开感到吃惊,看到他转头看过来,他的手一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棋子。

他皱着眉看着他。

楚清脸上烧红,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他都做了什么?他们在下棋,原来在下棋,只是在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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