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呀。”
孟柠边看着书，边耐心地等着姜焰继续说。
安静了片刻，电话另一端少年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来：“……还疼吗？”
孟柠眉眼弯了弯：“还好啦，不是太疼，除了……”
许弈虐待她，只让她喝粥。
姜焰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声线依旧低沉，只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缱绻的意味儿。
孟柠没来由地就有点想见他，她抿了抿唇，要是他现在还没从许家搬出去就好了。
隔了几秒，她轻声说：“没事没事。”
她说完，电话两端彻底陷入一片寂静。
孟柠努力地想找着话题，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和姜焰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胸腔里堆满了无处发泄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朦胧而复杂，她一点也没弄懂它们的来由。
顿了顿，她习惯性地想喊姜焰的名字，声音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电话却刚好被电话另一端的他给挂断了。
孟柠：“……”
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就挂，好冷漠哦。
还是他突然有事，没时间和自己解释？
这么想着，孟柠又敲了两个字发了过去：【晚安。】
姜焰感受到掌心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握紧了它，冰冷的视线依旧落在正倚在他机车上的人。
陆颜青不慌不忙地朝他看过来，他唇角勾了勾，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挂了？不多聊一会儿？”
他唇角的笑意变深，也变冷，他起身，朝许家别墅的方向走了几步，“或者，你现在是想当面和她聊聊？要不要我去帮你把她喊下来？”
姜焰已经知道陆颜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没有回答，上了车，准备离开。
陆颜青却忽然笑了一声，他缓缓开口：“你一定是没有去过她长大的那个地方，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再陪你去一趟，看看她被带回许家之前是怎么长大的。”
姜焰手上的动作一顿。
陆颜青转过身，偏了偏头，“我听说她的养母从小就虐待她呢，常年让她不要命似的干活，让她挨饿受冻就算了，有一次她饿极了，偷了家里的一个馒头，结果被她养母拿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满村子追着打……当时啊，她的哭声传遍了村子，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救她呢。你说，那个时候的她会不会就已经很绝望了？会不会很想死？”
他走到摩托车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姜焰，目光很深：“而这些都是拜谁所赐呢……相比之下，她对你做的那些事情确实不算过分，所以你现在开始心软，我也是能理解的。”
姜焰冷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手紧紧地握成拳，几近透明的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陆颜青愉悦地笑了笑，“但是姜焰，你觉得她会喜欢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发动机的声音响起，黑色的摩托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开了出去。
陆颜青唇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他转身盯着许家别墅的方向，眼底的光明明灭灭，俊美的脸上表情有些许的狰狞。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这辈子的他竟然对姜焰多了一丝敌意。
明明上辈子，姜焰将冰冷的刀深深插进他的胸口的时候，他都是开心而愉悦的。
陆颜青抬起右手放下心脏上面，他总觉得，就像很多事情偏离了上辈子的固定轨迹一样，自己这颗心好像也有了新的温度了呢。
甚至，他觉得自己看这辈子的孟柠也开始顺眼了呢，哪怕她没有让姜焰一步一步地变成自己期待中的那个姜焰。
程慧文一共给孟柠请了两天的假，孟柠不想一直趴在床上。
昨天夜里，她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好要送姜焰什么了。
于是上午她起床吃完了早饭，一一回复了九班同学的关心短信，就跑进了厨房，准备烤饼干。
佣人听从孟柠的吩咐，从柜子里翻出了面粉、蜂蜜和鸡蛋等，她问道：“二小姐，你是想要做蛋糕还是饼干？”
孟柠伸出手，想要将面粉从佣人手里接过来，她弯了弯唇：“小熊姜饼。”
佣人有些犹豫：“但是二小姐你昨天才刚受的伤……要不你还是去休息吧，饼干就交给我们来做，不然让夫人和少爷知道了，他们会不高兴的。”
孟柠柔声道：“好啦，你们别担心，我做完会和他们说一下。”
她轻咳了一声：“因为饼干我想要拿来送人，所以必须要自己做，你们帮我准备好材料就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了。”
佣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帮着孟柠准备烤饼干的食材。
孟柠虽然是第一次烤饼干，但因为有原主的身体和手在帮她，再加上她昨天晚上看了好几个教程，她现在觉得特别有信心。
直到她戴着手套从烤箱里将烤好的饼干端出来一看——
烤得饼干边缘有些焦，好多个小熊身体都已经裂开了。
呜呜呜好丑哦，不行，得重来。
孟柠放下盘子，脱掉隔热手套，刚想继续量面粉，厨房的门被推开，许弈走了进来。
她怔了一下，问道：“你今天没有课吗？”
原来上大学这么轻松吗？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哥哥有课？”
许弈走过来，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没等孟柠回答，他余光扫到一旁她刚刚做好的饼干。
许弈目光炯炯地盯着孟柠，“这饼干你做的？想送给谁？”
孟柠虽然有些心虚，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没有要送给谁啊，我做给自己吃的。”
许弈眯了眯眼眸，他突然伸出手，抓了一点面粉毫不留情地抹在了孟柠脸上，“小骗子。”
！！！
孟柠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蹭下来好多面粉，她本来手上就有面粉，此刻下意识地侧过身，就想反击。
然而由于身高差距，她的手还没碰到许弈的脸，手腕就被他抬手抓住了，换了另一只手，也是同样的结局。
孟柠踮着脚尖，两只手腕都被许弈握在了手里，少女雪白的脖颈线条拉长，她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默了几秒，她眨了眨眼睛，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喊道：“哥哥……”
许弈一时怔愣，胸腔里顿时就堆满了悲伤的情绪，他无意识地就放松了掌心的力度。
然而下一秒，孟柠两只沾满面粉的小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在他脸上胡乱地揉了两把之后，少女忙不迭地转身，拼命地往外逃窜。
饼干可以下午找机会再做，而她的命只有一条。
孟柠很快就跑到了楼梯上面。
许弈大步出了厨房，看着少女动作如同小兔子一样敏捷，没忍住笑了起来。
顿了顿，他想到昨天她刚从台阶上摔下来，皱了皱眉，“你给我跑慢一点。”
孟柠已经上了二楼，她看着脸上全是白色面粉的许弈，像唱戏曲似的，她乐不可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给我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孟柠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下午应该不在家吧？”
许弈冷笑了一声：“让你失望了，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家。”
说着，他迈开步伐，作势要上二楼。
“……”
孟柠忙不迭地举起手，说道：“我投降我投降!”
许弈依旧冷着脸：“下来。”
孟柠慢吞吞地往下走，她耷拉着脑袋，像一株蔫巴巴的花。
她走到许弈面前，刚想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讲清楚是他先拿面粉攻击她，还没等她开口，她就被人纳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许弈俯身，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嗓音轻而哑：“小没良心的，别再丢下哥哥了，好不好？”
孟柠没来由地就红了眼睛。
半晌，她闷闷地开了口：“好。”
下午的时候，程慧文回家了一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孟柠的伤口，又念叨了好大一会儿，才离开孟柠的房间，去找许弈谈事情去了。
孟柠给姜焰烤的饼干已经凉透了，等程慧文离开后，她戴着干净的一次性手套，开始一块一块地包装封口。
弄完所有的饼干，她拿出课本开始看书。
这辈子，她一定会顺利考上大学，然后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第二天，孟柠带着许多饼干去了学校。
她自己做的小熊姜饼被她藏在了书包里，准备等下午放学去给姜焰，手里拎的这些都是佣人怕她不够吃，她们做的曲奇饼干。
到了教室，孟柠将手里的饼干递给前桌。
前桌接过来，一脸感动：“柠姐，这些饼干都是给我一个人的吗？看不出来你对我的爱竟然有这么多！这些足够我吃三个月的了！”
孟柠：“……”
她弯了弯唇：“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哦，是让你帮我分给班上其他人，当然你可以分到两袋。”
前桌觉得更感动了：“呜呜呜柠姐，你竟然给我准备了两袋，而其他人只有一袋。不行了，我要哭了，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孟柠：“……”
她又从书包里拿了四袋曲奇递给胡媛。
胡媛问：“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孟柠：“其中有两袋，你帮我拿给你哥哥吧。”
胡媛笑了一下，将全部饼干收进抽屉里，“我哥正没日没夜地学习呢，他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给他也是浪费，我帮他吃掉吧。”
孟柠也笑：“那也好。”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前，她偷偷拿出手机给姜焰发了一条短信，说她已经帮他把洗干净的校服带来了，让他放学后在校门口附近等她一下下。
下课铃声刚响起，孟柠就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站起身往外走。
她刚出校门口，偏了偏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姜焰。
少年脸庞清隽秀逸，身形颀长挺拔，明明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和简单的黑色西裤，窄腰和长腿的线条却无一遗漏，难以描述的好看。
她看过去的下一秒，姜焰也垂眸朝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夕阳的余晖下面，他漆黑的睫毛被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瞳仁上面也折射着光芒，流光溢彩，平时清冷淡漠的人无端显得温柔起来。
孟柠眉眼弯了弯，她挥了挥手后，迫不及待地朝他走了过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将手上两个纸袋递到他眼前，想了想，又从装饼干的纸袋里摸出一块小熊姜饼，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姜焰，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哦，你要不要尝尝看？”
姜焰淡淡地“嗯”了一声，从她手里将饼干接过来，还没打开，又听少女用和刚刚一样欢快的语气说道：“袋子里还有两袋黄油曲奇，你可以帮我给你的朋友们吗？”
姜焰的动作顿住，他眯了眯眼眸，平静地看向孟柠。
孟柠突然觉得周围空气有点冷，她懵懂地对上少年漆黑沉冷的眼眸。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感觉姜焰好像……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