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周幸回到教坊司,阿美迎了上来:“可回来了?看你这一头的雪珠子,还不快擦擦。”

“这两日多谢你了。”周幸问道:“我姐姐还好吧?”

“挺好的。”阿美顺手拿了快帕子来拍了两下:“再去拿个大手巾擦擦才行。”

“真个谢谢你。”

“我可不要这空口白牙的谢,你替我打个毛线围巾吧。”

周幸爽快的道:“这个容易,过两日我就给你。”

“行!我要上回那种镂空花纹的!我就先走了,阿南姐在屋里,你陪她说话吧。”阿美说着就蹦出门外,她跟阿南不熟,各种别扭,现在总算解脱了。

周幸拿了块毛巾胡乱擦了下,才走进到屋内,先对阿南福身一礼:“姐姐这两日辛苦了。”

阿南坐在床上招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周幸心里咯噔一下,这样折腾两天,阿南是生气了吧。

不想阿南伸手搂着她的肩,柔声道:“我们幸幸真是个好孩子。”

“呃?”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怎么突然就换慈爱款了?囧。

阿南叹口气:“你呀,就是心软太过。那谢小郎惹了一身的麻烦,你怎么就敢接他进来?”

周幸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先前不知道。”

“幸幸啊,你要知道我们的身份。”阿南叹道:“原先你们有情分我知道,但我们不能肉包子打狗不是?你一个女使,攒点钱多不容易。为了一个情分,全抛洒了出去,日后你靠什么过活呢?我们能赚钱的日子不过这么几年,别仗着年轻就不珍惜。不是我没良心,是我们的良心给不起,你懂么?”

“嗯,我知道。”阿南的说得周幸有点不舒服,但也知道阿南是为了她好,才掏心掏肺的说这些。往日只当阿南心眼多,没想到她待自己竟有这份真心。见阿南一脸担忧,不由补了一句:“我也没花什么钱,就昨晚的住宿是我给的。”

“那他的债务呢?”

周幸笑道:“我哪来那么多钱?便是想帮也帮不上呀。是姑姑,见他可怜顺手就给了。”

阿南笑道:“燕绥姐姐还是这么大方。”

“嗯哪,她对钱没个谱的,阿麦姐老抱怨她乱花钱。”

“她呀,赚的多,自然可以花的就多。我们却要省这点才够用。赚了钱也别太亏了自己,胭脂水粉、钗环首饰都要配好,不然就该被人看不起了。”

“嗯,知道了。谢姐姐教导。”

“这有什么好谢的?总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姐姐。”阿南眨眨眼:“真没给他添点什么?”

周幸道:“还有几套原给我爹爹攒的旧衣服。”

阿南暧昧一笑:“我怎么听说还有新毛衣?”

周幸大方承认:“我倒是想打来着,哪知只有一早上得闲,才起了十来行,早多着呢。”

阿南挽了挽周幸额前的碎发,认真的说:“别动了真心。”

“嗯?”

“若是以前,动了便动了。教坊里谁没有个相好呢?只是现在,”阿南摇摇头:“他尚且自身难保,只会拖累了你。”

“姐姐放心吧,我就当他是一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他还一团孩子气呢!”周幸哭笑不得:“真要喜欢,也要是男‘人’吧!?”

“你明白便好。”阿南顿了顿:“今晚接的是廖云的帖子,你别带情绪。”

周幸听到廖云二字生理性反胃,可是迎来送往就是他们的工作。就是做到花魁行首,也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多。就如今天谢威说的一样,又不是孩子了,哪还有任性的权利呢?便只笑着对阿南说:“怎会?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俱不好插手。我又算什么人物呢?”

阿南放心了,拍拍周幸的头:“那就换衣裳上妆吧,天色不早了,别叫客人等。”

“嗳!”

廖云带了一群人来的,周幸一看,竟是上回见的几个。一落座,廖云先点了几坛好酒,对众人笑道:“上回家里有事,扫了诸位的兴,今日邀上一席,算是我赔罪。还是千娇百媚的阿南小姐,还是色味俱全的教坊佳肴,诸位今日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家姑母新丧,我不便饮酒,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就有客人道:“大郎你真是太客气了,倒闹的我不好意思!咱们都是自己人,何苦来这一套!赔罪的话我不要听,我们今晚就一乐!诸位说好不好?”

“好!”众人齐道:“干!”

阿南也跟着一饮而尽。

廖云又对阿南道:“上回也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别见怪。我敬小姐一杯。”

阿南忙避席:“廖郎君真真是个体贴人,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怪道姐妹们都说你和气,日日盼着你来呢。”

廖云调笑:“阿南小姐哄我呢!你们日日盼的是柳郎吧?”

阿南娇嗔:“讨厌,你都不信人家。”

“是我的错,该打该打!”廖云举杯:“再敬小姐三杯。”

“你又不喝酒,敬我却是我吃亏。还是留着下回来,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依你!”

阿南娇媚一笑,端起杯子干了:“我一杯,郎君要三杯,可寄下了。”

廖云笑道:“爽快!下次必陪你痛饮!”

“说话算话!”

“可要击掌为盟?”

阿南真就伸出手来跟廖云一拍:“诸位郎君可要作证!”

众人哪能不凑趣,纷纷道:“下回便是他不敢来,我们也架着来!”

阿南笑道:“有你们这一说,我就放心了。今日又了新词,弹与各位郎君佐酒,郎君们可别嫌弃。”

“不敢不敢,小姐请。”

周幸在一旁抱着琵琶递过来,阿南试了几下音,就开始轻声吟唱。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高起来,嫌你推我让的不爽快,直接拿了骰子拼酒,将闹到亥时,就已经七荤八素了。廖云此时方对周幸招招手。

周幸无奈的走至跟前:“郎君有何吩咐。”

廖云道:“闷的很,陪我出去走走。”

周幸看着场内混乱,有些犹豫。

廖云道:“他们玩惯的,不用担心,你跟我来。”

周幸只得跟上,一路行至花园,廖云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站定,说道:“我身上有孝,原不该到这里来。只是……。”又顿了下:“想来姑母知道,也不会怨我。”

周幸没有说话。

廖云开门见山的道:“阿威安顿下来了?”

周幸脸色微沉。

廖云却呵呵笑起来:“那个傻小子,竟也遇到个真心人。这事……我一时半会不好解释,便是说了你也不信,阿威更不信。”

见周幸还是不说话,廖云继续道:“这两日你受委屈了,我替姑母谢你。”说着一揖到底:“日后还请你多多照看阿威,拜托了。”

周幸侧身避开:“廖郎君客气了。”

廖云又道:“你我时间都不多,我也不绕弯子。这两日小姐怕也抛费了些钞,”说着袖出一叠钞,也不知多少,硬塞到周幸手里:“若是阿威要用钱,便从这上头出。剩下的,算是给小姐压惊。不够了下回我来,你悄悄说与我知,再补给你。”

周幸疑惑的看着廖云,这算鳄鱼的眼泪!?

廖云不再说话,而是拉着周幸就往回走。进门之前又停住,悄悄在周幸耳边道:“这事别告诉人。”

周幸点头表示知道。

廖云一笑,又进了那喧嚣的酒席之中,直到离开也再没跟周幸说过一句话。

次日周幸带着一脑门子问好溜到燕绥屋里,进门便道:“姑姑,那个廖云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么?”

“要不你直接说相好的?”

“……。”

“昨晚他对你做什么了?”

周幸忙从荷包里把那把钞掏出来:“给了我一大把散钞,我也不知多少,还没数呢。”

燕绥笑道:“这就是他的细致之处了,给到你手里,自然要散钞。面额大了你要去兑,多引人注意啊。”

“帮着你的相好说话呢?”

阿宁忙道:“你不也帮着你的相好来问罪了?”

周幸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燕绥笑起来:“昨日,你把谢小郎捡回来,我便让人报与他知道了。不然你当屋子和工作能这么快安排下来?”

“啊?”

“他们家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燕绥道:“我们也别掺和了,既然他肯出钱出力,我们又何必不要?他敢悄悄的给,我们还不敢悄悄的收不成?”

周幸晃晃脑袋:“太复杂了,想不明白。”

“那就别想,要我说,谢小郎吃这一番苦头才好。趁着年轻,把该遭的罪都遭了,老了才不至于受苦。人生莫受老来苦,那时候苦才是真的苦呢。”

这个周幸绝对赞同:“正是,要不经历这一遭,他还一脑子浆糊呢。昨日我带他出去,真真懂事多了!”

“这不就结了?自己肯上进,又有个表哥暗地里帮他。还有一个——”燕绥故意说的一波三折:“红~颜~知~己~,人生真是太圆满了!”

周幸翻个白眼,咬牙切齿的说:“连你也跟着说绯闻,再说一遍,我对小学毕业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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