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仙居楼。
一帮将士推搡着一和尚和一女子进了酒楼当中。
领头将士只是吆喝一声，打杂的小二便领着众人上了二楼包间。
一坛子好酒很快被将士们分食，那领头的将士一来就干了三碗烈酒。
待他丢下手中酒碗，眼眶已然红了。
“将军有所不知，那严狗一来，敌军一个个都投了降，这些本该属于将军的荣耀，全叫他拿了去。”
“众将士们不服，小四那小子闹得最凶，如今还在天牢关着，有人托了关系进去看他，小四被那帮狗东西打的连人形都没了。”
“严狗当初说你回了京城，把我们也调了回来，可是我们回来没有看到你，大家伙的军职也被降了，如今只能看城门，哪儿也去不了。”
“有人说你死了，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说话的是当初慧远还是将军时候的左膀右臂，老三。
与小四一样，老三只忠于慧远一人。
他们参军后就跟在慧远身后，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回了京城后只要听到有人传播顾将军已死的消息，他就会带头把那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众将士心中有苦难言。
眼下君主昏庸，各个朝臣荒淫无度。
将军失踪的这段时间，他们只恨不得早日亡国才好。
有这样的君主和朝臣，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还好将军未亡，还好将军回来了。
老三一把抓住慧远的手，涕泪横流道，“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一定肝脑涂地地帮您！”
慧远愧对这些跟着自己的将士，尤其是在听闻小四眼下还在天牢当中受难，心下更是难受。
以往老三的话最能激起他的一腔热血，如今他却不想再理俗尘之事。
道了句佛号，慧远道，“小僧回京事出有因，庙堂之事已不是小僧能管，各位施主，人各有命。”
“去他娘的人各有命！”
老三直接摔碎了酒碗，瞪向慧远的眼眸通红，“因为你顾征不在，严狗告了御状，说你叛军而逃，那昏君行事向来无脑，眼下你顾家一家73口全在狱中。”
老三欺身而近，瞠目欲裂，“眼下，你救是不救？”
蒙濛坐在一旁充当隐形人。
眼下听了老三所言，心下咯噔一下，旋即立马将目光转向了小和尚，亦或是说顾征。
“顾家一心向国，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百姓，牺牲了多少子孙，如今呢？他们最小的尚在襁褓当中，因为严狗的一封奏折受了多少罪。”
“顾征，你若是心中还有这个家，就该换了这身劳什子的僧袍，换上那身铠甲，破了那天牢，救回你的家人。”
他说话的声调太过于凄厉，以至于在座的将士们都红了眼眶。
半年前他们归京后听闻顾家一家73口锒铛入狱，一个个想尽了办法要救人。
可是他们没用，他们斗不过昏君，斗不过严狗，救不了顾家一大家子。
老三双唇颤抖，当年在战场上被敌人的长刀砍断手筋都未曾落过泪的他，如今泪水沾湿了他的美髯。
“三个月前老太君在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你顾征的名字。”
终于，坐在上座的慧远终于有了反应。
被他捏在掌心的佛珠几欲断裂，慧远抬起头来，双眸中布满鲜红血丝，“你所言可是真的？”
老三撸起袖子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若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
‘啪’的一声重响，佛珠被用力拍在桌面，慧远用的力道之大，几乎将整颗佛珠嵌入桌面。
大部分佛珠因为线的绷断而滚落在地上，而后尽数消失在众人眼中。
慧远双手扶着桌面，低着脑袋哑着嗓子接连念了几次‘好’。
言罢，包间内忽然响起他的笑声。
从蒙濛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瞧见有泪水滑落他的眼眶，继而低落在桌面上。
看着他身子不断轻颤，蒙濛忍不住起身想要安慰他。
却见他抬起手，抓起手边的酒碗，将酒碗中的酒水猛地灌入口中。
用力把酒碗砸在地面，眼睁睁看着酒碗碎裂成无数片，慧远哑声道，“今日那位待我不仁，那便不要怪我不义。”
他抬起头，眼眸通红，“你们，可愿意继续做我部下！只要有我顾征一块肉吃，便不会让你们喝一口汤！”
他本就是将军，当年的他有多意气风发，如今就被踩的有多狠。
君主那般待他家人，触及他的底线，他日后就是被佛祖拒之门外，抄家的仇，他也一定要报。
老三等人听完他说的一番话，一个个激动地恨不得当场掏出长刀冲进宫中。
包间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热血起来，就见众人端起手中的酒碗，向顾征敬过酒后，仰头大口咽下烈酒。
昔日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兄弟情谊再次归来，老三喜极而泣，八尺男儿哭的如同孩童一般。
直到被众弟兄狠狠嘲笑了一番后，老三方才停下哭泣，扭头看向了坐在角落当中的蒙濛。
“将军，这位是？”
蒙濛这才起身，向众人抱拳，“问各位弟兄安，我乃顾将军在山间所救，顾将军是我救命恩人，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蒙濛所表现出的豪迈杀得众人措手不及。
在他们看来，所有女人都应该是温婉或泼辣的，他们还未见过这般豪迈的女子。
一时间抓着她和顾征不放，一口一句‘嫂子好’。
两人被众人闹了个脸红，直到顾征叫停，大家这才收起了脸上的调笑。
顾征，“蒙姑娘患有眼疾，大家多担待些。”
老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蒙姑娘如此英勇，只是一点眼疾怕什么，待来日眼睛好了，一块儿同兄弟们策马扬鞭，好不快哉。”
蒙濛点头，“你们将军性子闷的很，一路上连句话都很少应我的，来日待我眼睛好了，定要与你们彻夜共饮。”
蒙濛的话很快得到了将士们的应和。
顾征少年老成，年少时尚且话少，等到他逐渐长大，一天也不一定能见他放半个屁。
顾征此次回京本是想与家人见上一面，听闻家人被捕入狱后，气血翻涌，久久不能静下心来。
这会儿见蒙濛与他的弟兄们攒着脑袋说他坏话，心中的气血竟然慢慢安定下来，甚至生出了哭笑不得的心思。
一顿饭吃了许久，等到终于要分开，蒙濛舍不得地一步三回头同众人道别，让走在前头牵引的顾征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有别的情绪。
蒙濛丝毫不觉得自己忽略了他一整日有什么不对。
见众将士终于离开，她这才回过头去看顾征，“顾将军，时候不早了，咱该回去了。”
她第一次称呼他为‘顾将军’，却让顾征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声‘顾将军’带着距离，不如那声‘小师傅’来的亲昵。
但他向来话少，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不会说什么。
拉着一蹦一跳，心情愉悦的蒙濛往不远处的小巷中走去，顾征脑海中不断思考生平中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如何让蒙濛用亲昵的称呼称呼自己。
【作者有话说】
顾将军：啊，以后该让蒙姑娘称呼我什么才显得最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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