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万般静寂,时间已是深夜。
一艘白顶小船行驶在海面上,速度很快,船顶上的旗帜飞梭飘扬,月光泛亮的海面,荡起一连串波纹。
小船里有一个人,方正的脸,本来镇定的一双眼睛显得有一丝慌乱,紧紧盯着前方复杂诡变的海面,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在颤抖。
虽有月光,小船也有灯光,但深蓝漆黑的海似乎已将这些光芒淹没,可见度很低,而且这人驾驶的技术也十分生疏,从他看方向盘多于看前方海面的姿势看,显然刚学驾船不久。
所幸海面宽广,风平浪静,怎么驾驶都不会撞礁。
他刚从军舰上逃出来,为的是将一个消息传播出去。
这个消息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传出去。
茫茫的大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他能听见船急速前行的划水声,但防风玻璃外仍是浩渺汪洋。
不知过了多久,景象没有变化,除了海水还是海水,他抵不住眼皮渐渐沉重,睡意朦胧。
一个浪头打下,海的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岛。
他欣喜若狂,第一个反应自然是靠向小岛,而且是全速靠近。
小岛越来越近了,他已能够看见小岛上郁郁葱葱的树林,虽然夜色掩盖下,看起来像一片乌云,不知道安全与否。他还是决定将船停泊在附近,休息一晚,等天亮后以这个小岛来确定地理坐标。
船仍在全速前进,但他却突然有了一个难题,他知道怎样将小船加速,却不知道怎样将小船停下。
他慌了,呼吸急促,双手在操作台上乱拍一通,大吼道:“快停下来!”
船没有停下,速度却变得更快,这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速度。他睁大了眼,感觉死亡将近,猛然发现前面一块礁石越来越大,飞一般的向他撞来。
他抓紧了方向盘,就像溺水中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闭上了眼睛。
‘轰——’
是船撞上礁石的声音,剧烈摇晃中,他感觉腾空而起,好像飞起来了,接着是一阵树枝枝桠擦刮的声音,他的身体在惯性力的作用下重重撞在了操作台上,反弹回来,刚好又坐在了驾驶椅上。
小船好像停下来了,他睁开眼,看见挡风玻璃外是一根树枝,上面成蓬的树叶遮住了视线,打开船门,下面不是陆地,而是挂在半空。原来小船飞在空中,船身悬挂在了树干上。
横叉的枝干,将小船牢牢卡在半空。
“既然这样,先睡睡,等天亮了再好好观察这里。”他想,于是倒下就睡。这是他长久以来的苦犯生涯中,睡得最放心的一个夜晚,倒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虽然睡得放心,但刚才的碰撞声却将芭卜惊醒了,她是一向很好奇的。
她蹦蹦跳跳出来了,绕过树林,走过小路,抬头就看见树上挂着一艘船。
“呀,树上挂着一艘船。”她眨着一双大眼睛,“这可真好玩儿,我去叫男朋友来一起玩儿。”
风中扬已经习惯了矮老头的睡觉打呼噜,呼噜声节奏性的回荡在帐篷里,长着白胡子的一张大嘴一开一合,散发一股酒味。通红的酒鼻子,顶着一个大气泡,也在节奏性的放大缩小。
风中扬翻过身,拉紧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帐篷内两人都睡得很好。
芭卜一下戳破了矮老头鼻尖上的气泡,道:“你们起来,树上挂了一艘船呀!”
风中扬又翻身,拉紧了被子,懒懒道:“挂一只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做梦呢,回去睡吧!明天跟你玩儿。”
“是真的挂了一艘船哦,我看见的。”芭卜眨眨眼。
但风中扬不在理会,矮老头的呼噜声一直没停下来。
芭卜眼珠子一转,忽然转出去,一手抓了一把狗尾草,撩开被子,用草去撩两人的脚心。
“呵呵,好痒。”风中扬发笑了,“好痒,好痒呀。”
矮老头忽然坐起,问芭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树上有一艘船。”芭卜回答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呀。”
风中扬也坐起身来了,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树上挂着一艘船,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酒爷爷。”
矮老头点点头。
帐篷外很静,天地间披上一层灰黑的色彩,树林间路径不太分明,但芭卜走在里面,却是相当熟悉。连续转过几次弯后,她忽然停下来,仰头看着上空。
确实有一条船,白色船身,桅杆上还有一面旗被树枝挂住,白色的布纱上,赫然现出正圆三角形的图徽。即便在灰黑的夜幕中,图徽上黄红相间的颜色仍是十分显眼。
矮老头放缓了脚步,神色转为警惕,轻声道:“当心,不要贸然前进!你们看那白旗。”
风中扬抬头,果然看见枝梢间一面白旗,红黄色相间的图徽尤其引人注目。
船身还是崭新的,就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喂,里面有人吗?”风中扬呼喊道。
非常安静,没人回答。
“不如我上去看看。”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响,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跳上卡着船身的树梢,向船舱靠近。
“看见了什么?”矮老头轻轻的问。
“里面有个人,好像在睡觉。”风中扬靠在玻璃窗边,轻声回答。
“能把他叫醒吗?”听见是一个人,矮老头警惕的神色随即放松下来。
风中扬便拍着窗户叫道:“大叔,喂,大叔,醒醒!”
里面的人醒了,随即握紧双拳作出警戒之态,但看见窗户外是一张孩子的脸,神情也缓和了一些,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风中扬回答道:“这里是人鱼岛,我们是暂时住在这里的人,对大叔你没有恶意。”
“人鱼岛?真是个奇怪的岛名。”那人说着,打开了窗户,道:“你要进来说话吗?小兄弟?”
“不用了。”风中扬摇摇头,心想没有什么危险,还不如回去睡觉,于是便跳下树去。
“里面是个什么人啊?”芭卜十分好奇的问。
船上的那人也跟着跳了下来,看了芭卜一眼,当目光在她腰部之下时,这人的神情剧变,就好像看见一件不能理解的东西一般。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他震惊的盯着芭卜的下半身,脸上充满惊骇之色。
风中扬拦在他身前,笑道:“所以这里是人鱼岛啊!她就是这里的居民了,对你不会有恶意。我当初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呢!”
芭卜抱住风中扬的脖子,骑在他背上,笑道:“对呀!对你没有恶意哟!”
那人看着芭卜俏皮稚嫩的笑脸,呼了一口气,道:“小时候常听长辈说,深海的某处有一种长着美丽女人容貌的人鱼,专门迷惑男人下海,与之繁衍后代。现在看来,才知道那是假的。”
风中扬忽然想起音戈以及那些成熟的人鱼,道:“总之芭卜对你是没有恶意的,这岛上还有其他的人鱼,大叔你要当心的是她们。”
那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忽然看着矮老头,看着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道:“你就是那个一人攻破金虹城的老大爷吧!还有这个小兄弟,我认得你们。”
风中扬诧异道:“你怎么认得我们,但我是第一次见到你。”
那人道:“那些坏家伙出兵之前,曾在船上播放过你们的画像,所以认得你们。”
矮老头震惊道:“出兵?他们出什么兵?你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那人道:“我本来是他们抓去挖隧道的人,前几天侥幸逃了出来,逃亡路中多亏一个叫金虹娜娜的小姑娘掩护。她让我告诉你们,在那些人到来之前,赶快疏散太阳以西的整块陆地上的人,因为他们即刻要以武力征服那块大地!”
这情报就像一道惊雷,震得矮老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问:“这不会是他们的大话吧!他们有多少兵力?”
那人道:“这是金虹娜娜亲口告诉我的,她说遇见你们时,一定要清楚的说给你们听,不要呈血气之勇,白白丢掉性命。因为仅凭你们三人,是根本没有办法阻挡他们大军的进攻锋芒的。”
矮老头举起葫芦,喝下一口酒,冰冷的酒流入肚中,生起一股暖意,他趁着酒劲问:“究竟有多少兵力?告诉我!”
那人的脸色变了一下,仿佛自己也将被说出来的数字吓到,以生疏的词调答道:“一艘航空母舰,六艘护卫军舰,坦克车百辆,空中战机千架,以及金虹麦克的‘蜂巢’交响合奏系统。”
这些武器矮老头不是特别了解,他知道寞啬曾经驾驶过一辆坦克车,那一发炮弹炸飞了整块山坡,浓烟翻腾的景象,现在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矮老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芭卜笑道:“很奇怪的东西呀。”
风中扬摇摇头:“不太好玩,坦克车就很厉害,水玉珠就被打了一下,差点死掉。”
但是他不知道,坦克还只是威力最小的一款武器。
矮老头冷汗直流,颤声道:“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来?”
那人变色道:“估计在三天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