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挡了十二招致命攻击,某些人顾头不顾尾的做法,实在不值得骄傲。”
果然,唐七七闻言立即像泄了气的小皮球,嘴唇动了动,想分辨什么,却没有出口。
她的确感觉到后背有危险,但等掉转过来,却像是刚才产生幻觉一般。但她对自己的耳力和感知力相当自信,所以司晸一讥诮,唐七七立即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见小丫头方才的骄傲欣喜瞬间化为乌有,司晸心头有一丝丝懊悔。可他最怕的是他并不能像现在这样,总陪在她身边,替她悄然化解致命的危机。
她终究要靠自己。
“丫头,转过身去看看。”
“嗯?”唐七七一愣,这一声丫头,让她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意识到自己方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言辞,司晸不动声色指了指后面,转移了唐七七的注意力。
唐七七回过头去,高塔之上的三个大字赫然显露:务虚塔。
心头疑惑突然落定。没错,这里就是孤山。孤山之巅。
孤山之巅的常年枯枝败叶,但任凭风沙侵袭,从无一枝一叶掉落。她对这里太熟悉了,即便国老没埋葬在这里,也绝不可能认错。
就像方才破阵,明明飞沙走石该留下许多枯枝碎石,但阵法一破,这里却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务虚塔,务虚塔,”唐七七喃喃念叨,“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这样熟悉?”
有什么,在脑海深处徐徐流动。
“司晸,我要去原来住的地方看看!”唐七七说完,穿过陡峭的林间山路,飞身而去。
果然,那天来为司空取工具,洞府门前的名字,都还是被抹去的。此时,过去居住的洞府门上,已赫然雕刻着清晰的三个大字:务虚洞。
“国老就是务虚洞洞主!义父就是务虚洞洞主!那我——我是谁?”
“你的身份,有些奇特。”司晸已追了过来,迎着唐七七炽烈的目光,将手轻轻压在她肩头。
心底那股暗流加速,仿佛更多混乱的片段开始顺流而下,向更清晰明朗的地方汇聚。
“义父,小七真是你从藏冰洞里捡来的吗?”稚嫩的童声在问。
“是啊。”慈爱的老人回答道。
“怎么可能呢?藏冰洞那么冷,小七要是在那里出生,没人照顾,一定会冻死的!”
“我的小七是水晶为心,雪莲为髓,万花为肤,灵族为你结魂,鬼族为你聚魄,有心人为你挖魂剔骨,你聚集天地灵力而生,自然不会冻死啦。”老人神秘地说。
“义父,每个人都是妈妈生的,你骗小七……”
“哈哈哈,我的傻孩子。义父再也不会骗你了。”
唐七七猛然一惊,看向司晸:“刚才我脑海中的,是真是假?”
“信不信他,在你。”
归来的记忆中,务虚洞周围满是神奇花草,终年不死,盛放如画,和孤山枯绝的颓败阴诡截然不同。唐七七自幼就以这花草上的凝露为水,花瓣为食。
她终年穿着单薄的衣裙,义父在时,每逢极寒天气,她反而还要去寒冰地带调息,义父说,这会增强她的体质。
她在孤山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直到务虚洞周围的鲜花相继枯萎,寒冰地带消失不见。而她身上一处时常隐痛的伤疤,也在那时,缩小成一个小小的七彩的点,不再有痛楚之感。
那个点其实不是一个点,细看,是一个精巧细致的花朵图案,只是极小,像一个点。
初入大夏朝,被天兵刁难又见天兵陡然变脸,拓跋说,天兵们身上有封印,那是妖族的封印法术。唐七七曾以为,自己身上那个点,也是一个封印。
就是在那个时候,义父说,她已长成,无须他再照看,他要走了。
“义父要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义父做错的事,要自己去弥补。小七,从此后,你会忘记我,忘记许多事……义父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义父只愿你能少受波折。”
“孩子,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生,当时新生。你叫唐七七,你是唐七七,可你也是全新的你自己。我的小七,你还是——忘了吧……忘了就不会伤心,不会心痛。”
对,义父说她已长成后,就有了记忆归来时先记起的那一幕。
义父抹去了她的记忆。然后,她在孤山生活了一段日子,靠玄色书解闷,和三只宠物为伴,直到洞中画具快要耗尽,司晸那令牌里藏着的书信频繁冒出提醒,她才决定下山,去大夏朝。
“我是唐七七,也是全新的自己——你能解释一下这句话吗?”唐七七求助地看向司晸。
她不懂,义父到底要她做全新的自己,还是要让她去大夏朝,以唐七七的名字,搅扰那一滩浑水。
说她是新生,义父却偏偏为她取名唐七七。让她忘了,义父却偏偏留下书信诱导她去大夏朝,进了丹青院。
丹青院曾被托付给国老,义父不就是国老?自她入丹青院,义父就在她身边默默注视她,却始终不肯现身,直到临终,才召她一见,却并不说破。
这明明是让她去履行做棋子的命运。可是,丹青院就这样消失了,司空也消失了,说好的封印妖兽的使命呢?让她去哪里履行?
知道得越来越多,真相却越来越模糊。
这神奇的重生术,玄色书中的一个话本里提到过,唐七七是当虚构的情节读的,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法术,而她,竟然就是靠这法术凭空生出的一个人。
“水晶为心,雪莲为髓,万花为肤,结魂聚魄,是谁为我挖魂剔骨,让我重生?是义父吗?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想再造一个过去的唐七七?”
可义父明明也说,让她忘了这一切,做全新的自己。
“司晸,你总能告诉我,那个过去的唐七七,除了是司空的心上人,是容止帝君的师兄选定的弟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唐七七恍惚凄楚的目光盯着司晸,司晸心头不由一阵柔软。
想瞒着的事,终究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