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侮(1 / 1)

王老爹那时很没有面子,连狠狠瞪了几眼自家女人。王李氏这才眨眨眼睛,停止继续泛酸。

王李氏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表现过火,她看着王老爹撅然不乐的样子,终于醒悟一点点了。方才王老爹还与她说好的,男主外女主内嘛,恰是不好再多过问这些男人们在外面的遭遇了。

王李氏“咳咳”两声,勒了自家男人一眼,总算是不再开口了。王老爹笑了笑,朝着李三爷十分抱歉的样子。

“呵呵,三爷莫要和妇人一般见识,她须不知道我等出门在外的许多苦楚,三爷冒着那秀才名头,也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不让别人低看一眼罢了。”

果然,王老爹雄风一长,李三爷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他心有戚戚焉。

不过,他仍旧误会了王李氏方才的话语,以为李二娘责怪他乱穿秀才服饰,这才会导致赌场里面的那伙强人,将王老爹打个半死险些送命,连忙还要解释清楚才是了。

“二娘,那伙打人者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绝不可能是儒林士子啊!打人者实在是另有其人呢!”

李三爷急忙摆手表示王李氏猜测有错误,却没有想到那王老爹和王李氏齐齐急声询问:“不是儒林中人,那是何人下的黑手啊!”

说完,夫妻二人一起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那鼻青脸肿的李三爷。就连坐在椅子上面呲牙咧嘴的王匡也好奇了,追问道:“究竟是何人打我爹爹,那般狠毒!三叔倒底查清楚了?”

这番话语问出来,就见那李三爷和来福两人连连点头。原来,四房李家这些时日终于还是找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见得李三爷神情忽然凝重,说出那伙强人来历:“我家这些日子四处打听,原来,却是那松江府上卖布的罗家雇人行凶,特意来警告我们的!”

说完之后,李三爷满脸苦涩,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很是犹豫。

“啊,原来是他们家,我原本应该想得到的……”

王老爹惊呼一声,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却瞬间都苍老了几分。他却是觉得此番报仇无望,和李三爷愣愣地对视起来,房间内众人一时陷入沉默中。

还是王匡和王李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母子两个居然还同时愤愤然问道:“凭什么啊?凭什么那松江府罗家买布的,敢雇人行凶啊?”

这一会母子二人倒是立场出奇的一致,乱糟糟纷纷追问王老爹和李三爷其中的缘由。

王老爹和李三爷两人却不回答母子问题,王老爹兀自惨笑两声道:“我就说么,那些日子在松江府买布时,布匹那般便宜却无人敢买,原来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李老三也连连点头补充道:“那些日子真该小心的,人家罗氏商铺明明已经放言出来,任何客人不得买那松江府徐家新布,否则后果自负,可惜我们心怀侥幸、贪心不足没有注意!”

“哎!……”李三爷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唏嘘不已啊。

王老爹和李三爷虽然话没有说透,但是房间里面的人却是都明白了,原来四房李三爷这回不小心插足到了松江府罗氏商铺和徐家新布的纠纷之中,犯了人家忌讳!王老爹这才捱了打,还被警告一番!

果然那王老爹吐了一口恶气长叹道:“我说呢,那伙强人说什么‘以后出来做事情眼睛擦亮一点’,‘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呵呵,现在全明白了!”

王老爹叹着气,虽然也同样落寞但是到底还是解开心中最后那点疑惑,精神倒是好了很多,一时间房中之人都若有所思。

只有那王家母子对松江府罗、徐两家的具体状况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啊,她们两人仍旧傻乎乎的继续追问。

“为什么啊?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公道么?难道世界上还没有王法了?他松江府罗家怎么敢雇人行凶啊,他以为他是谁呀?”

王家母子愤愤不平替王老爹抱怨着,房内其他男人反而个个都不说话了,他们多是知道松江府罗、徐两家惹不起的,连报仇的心思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王老爹温柔地回答了王家母子的抱怨。

“哎!你们有所不知,那松江府罗家有两位进士老爷和三五位举人、秀才公支撑着,不是我们小户人家可以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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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王匡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连忙叫出了声音来。

昨日之时,他还没有太过在意背上的伤痕,今天早上那伤痕却愈发厉害了,王匡这才拿些新酒来,请李言闻李老先生给自己清洗一下伤口,敷些膏药。

橡子酒果然越苦越厉害,清洗伤处时,他疼痛难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日整天的经历。

王匡一边忍痛等着李老先生给他处理好背部伤患,一边就略略把昨日之事讲给老先生听,好一会儿功夫李老先生才处理干净那处伤痕。

“老李啊,你说这松江府罗家为何那样肆无忌惮,让我家爹爹有苦说不出来,受了绝大的侮辱,还险些丢了命,大伙儿却还不敢去报仇哩!”

王匡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解释着昨日病房内打架缘由,一边还好奇地发问,王匡心中所装的其实是来自后世灵魂,他自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很多规矩。

李老先生笑眯眯耐心听完王匡述说整个打架经过,这时候,脸上却有些诧异了:“小友,你那般聪明伶俐,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原因么?”李老先生很惊讶地问道。

王匡原本心中是有些猜测的,不过因为他那后世灵魂原本是来自于一个极重律法之社会,他已经完全适应遵纪守法的生活,所以,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罢了。

听了李老先生反问,他还嘟囔了嘴:“愿说便说,不说拉倒!以后也别想再问我一些问题了!”王匡还不耐烦了呢,对着李老先生翻着白眼球。

一听这话,李老先生果然就着忙了,连忙扯着白胡子给他解释:“好好,我说说!”

李老先生沉思半晌,严肃说道:“其实,大概是因为如今天下官商勾结,士商勾结的缘故吧!”

“那松江府今年布争闹得好不厉害,罗、徐两家为着争夺布行老大地位吵得天翻地覆,就连老夫也有些耳闻。”

“他们两家都各有一两位举人老爷支撑门面,背后大概还有些官家势力帮衬,故而都想要争夺松江府布行首地位,这才会……”

李老先生话没说完,王匡已经不爱听了,他拿了小手指关节敲着桌子提醒。

“咳咳,老李你莫要跑题歪楼啊,我是问:为何那个罗家有那么大胆子,敢雇佣打手到外面胡乱伤人呢?”

李老先生奇怪地看了看王匡小脸,还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笑了。

“嘿嘿,小友,那罗家有钱又有地位,什么事请做不得呢?你家爹爹和三叔有没有功名傍身啊?”

王匡呆了一呆,自然而然说道:“自然没有的。”

“那不就得了吗,想那罗家家中有秀才有举人,必然和官府之人相交甚厚,他们地位尊崇,所以殴打一两个外地商贩,自然不会有多少顾忌的!”

王匡顿时傻眼了,他原本就有些心中不安,没想到李老先生所讲诉的原因果然如他所想象那般!

听到了这般结果,王匡浓眉皱成一团,说话不由得有些结巴了。

“有功名……了不起么,有功名……有功名就能高人一等么,还可以随意侮辱人么?”

王匡质问着,心中不安越来越盛。

李老先生见王匡这么一说却也沉吟半晌,想着如何为王匡解释,大家为何都如此重视功名,须臾间,他说话了。

“哎!‘鬓底青春留不住,功名薄似凤前絮’。小友,有功名可是大不易啊:‘等闲些微功名在,人前处处皆风流’呢。”

李老先生长叹一声,反问那心中不安的王匡,道:“小友可知这天底下,倒底多少识字之人么?”

王匡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李老先生为何突然问他这句话。

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都对那秀才、举人、贡士、进士等身份趋之若鹜,而为什么这个时代的秀才、举人、贡士、进士等,又会享有许多特权,完全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呢。

李老先生“嘿嘿”一笑,揪了揪颌下那几根稀疏的白胡子,说出一番话来。

“想我大明天底下,现如今人口也有约莫着数千万吧,其中能够识字之人十不足一,也就数百万人吧。”

“凡识字之人,多有望朝廷承认其学籍者,俱入童子试。连过两试方得童生资格,录入官府学籍者十不足一,大概也就数十万人吧。”

李老先生瞟了一眼王匡,见他听得仔细于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童生再得进学为秀才,是为功名者之初始也!”

“凡秀才,皆为生员,为朝廷正式认可之儒林士子、官场储备!此乃凡人晋升之第一步,素为平民百姓所重视!然,十个童生能得一人为秀才否?”

“因此,天下童生何止数十万,秀才公则才区区数万人,得榜上题名者,宁不难得欤?人何不相重欤?”

王匡骇然:原来这明王朝天下的识字之人中,数百人才有一人得中秀才啊,难怪大家对秀才处处高看一眼呢。

就听得李老先生继续分析:“及至跨出功名第一步,这数万秀才自然还要更求上进,淘汰一番的。他们又历经乡试,凡十人可得一人为举人;全国举人之数不外乎数千人也。”

“这数千举人老爷方有累年参与京师会试之资格,再次淘汰,十而得其一,则仅仅数百人可再次进学为贡士,已可为官也。这些贡士者将会参加奉天殿内圣人亲自主持之殿试。”

“殿试均不落榜,这数百名天之娇宠,由圣人面试后重新亲自裁定其甲第名次,并赐一甲三人‘进士及第’,赐二甲数十人人‘进士出身’,赐三甲其他人等‘同进士出身’。”

“我朝三岁一次科考,每科最后所得‘进士及第’以及‘进士出身’者,又是十取其一,统共不过区区数十人,这些人俱为科举最优者,日后将入中枢把持天下之权柄!”

李老先生讲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抬头笑眯眯望着王匡。

“小友如今可知功名之难得,实难如上青天也,非文曲星下凡,何人能得?又怎能不受天下万万人追捧,地位尊崇呢?”

李老先生人生阅历不可谓不丰富,寥寥几句,倒是把那天下人普通人读书求取功名之路,解说得清清楚楚。

李老先生一番话语,直说得王匡目瞪口呆,他心中高叫着。

“我了个去的!圈圈叉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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